走嘛噠山了
來源：作者：聶孝明時間：2014-04-08熱度：0次
在東北居住的老人兒（指時間長），都能聽說過這么一句話，“走嘛噠山了”，意思就是走迷山了。
那年，在遜克縣深山老林東安駐地，有一次一個雨休的下午，我獨自一人去采蘑菇。走時天還很晴朗，到山里就陰了。那也不能回去，既然來了，不采到山貨，決不罷休。于是，我在山野中不停地走，走，已經(jīng)走了很長的時間，眼睛掙得大大的，四處撒眸，我已經(jīng)走到了一處很少有人去的地方。
突然，前方發(fā)現(xiàn)了五味子！這種情況太少見了，老遠一看，紅紅的一大片，掛在一棵一棵的榛柴上！像一張紅紅的大網(wǎng)！以往看到的五味子都長在樹上，想采也采不到。這可是好事！今天，走運了！碰到長在榛柴上的五味子，采摘方便。這要采回去泡酒多好啊。治神經(jīng)衰弱。礦區(qū)還沒有誰先采到這玩意那。
可這時，天陰了，突然下起了小雨，雨細如絲。就是下雹子，我也得把樣袋裝滿不是？這么遠來了一趟容易么？平時難得碰到在榛柴上生長的五味子。
等我把五味子采滿了樣袋，感覺身上潮乎乎的，這雨真粘！趕緊往駐地返吧？若再呆一會，天黑的啥也看不見，可就抓瞎子了！
為了趕路，我沒像兔子似的按原路走，而是“有膽量”自己穿山“走近路”。自己是測量的記錄員，測區(qū)的所有線路都在心里裝著，那還能走丟？閉著眼睛也能走出去！
可因為是陰天，又下著小雨，人心猴急，狠不得馬上飛回駐地，這一急不要緊，辨不準方向，走“嘛嗒山”了。
從前，自己曾經(jīng)嘲笑過一些走迷山的人，這回可好，輪到自己了。都晚上8.30分了還沒走回駐地。
全礦區(qū)的人，那天晚上嚇壞了。發(fā)現(xiàn)我這么晚了沒回來，出了做飯的和一名老頭看家（駐地）外，都上山里找人。敲著飯盆，在山谷中一頓亂喊，找了半天沒找到，都說我“回不來了”……恐怖籠罩著整個礦區(qū)，這可是人命關天的大事。
三天前，來我們駐地一個老爺們，找他媳婦。說他媳婦走“嘛噠山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尸……
我從遜克縣東安金礦駐地出發(fā)，在原始深山老林子里走了好長好長時間，怎么走也走不出去。轉來轉去找不到駐地。此時，我有一條經(jīng)驗，就是往低處一直走下去，怎么都能走出山口，要么就能遇到庫爾濱河，水往低處流，找到庫爾濱河我就沿著河邊就能找到駐地……
我身上沒揣一點吃的東西。肩上背著的半絲袋子圓蘑，一樣袋五味子，兜里還采了些山葡萄。就是在這種情況下，我也沒有拋棄這些東西。我認為，關鍵時刻，還可以當飯吃。我的眼前，四處都是山。這可怎么辦？天越來越黑，山里仿佛只有我一個人，靜的出奇，靜的瘆人。我想，他們此時一定能出來找我，我用我的高分貝大聲喊叫， “啊啊啊……啊啊啊……馬嘶如笑，驢鳴似哭。我的喊聲是什么？人不人鬼不鬼的呼喊，悲哀、無助、絕望……沒有人聽到我的聲音，有的只是山谷回音——啊啊——啊啊——
這時，我無論如何不能就此倒下。倒下就可能永遠起不來了！濕露、恐懼、絕望，一齊向我襲來。
絕望的時候人大腦不停地轉動，我靈光一動，何不爬上山頂？再爬上一棵樹，四下眺望？那樣，也許能看到什么燈光啊人家啊，看到燈光，我就有了生還的希望。
爬山的過程中，手胳膊劃出了血。我管不了那么多，我只想活命。平時，有恐高癥不敢上樹，此時，還是拼命地往上爬。人在絕境中，身體能夠發(fā)揮出巨大的潛力。我雖然沒有能力再爬上高高的山頂。但站在高大柞樹上，還是能看的很遠。
我向東看，什么也看不到，因為山太陡，我沒有爬到山尖上；往北看，連綿起伏的山脈，到處都是山，我真有些哭天無縫哭地無門。這種時候，我才深刻地體會到、什么是絕望。我在心里默默祈禱，我希望往南看，不再是山，而是希望的燈光！哪怕只有一家……
當我慢慢地慢慢地的轉過身體，抓住樹干，睜眼向南望去：南面四處群山、山洼處圍著幾十戶人家，昏黃的燈光，標志著那里“有人類”，那一小團燈光外圍，四周都是草原、山脈……啊！多么好的燈光啊！那可是我生還的希望啊……
我爬下樹，下山，急匆匆地向燈光的方向走去?？墒?，看著路途很近，可我甘走不到頭，走了似乎好長時間，才走到那片住宅區(qū)。
到了人家一打聽，我走到老新星那邊去了！老新星大約離我們駐地幾十里！
后來通過老鄉(xiāng)的指點，繞大路往回返。老鄉(xiāng)要留我住一宿，我沒有同意，留我吃點飯，我也沒吃。老鄉(xiāng)深有體會地說：“我可知道走丟山，是什么滋味”。我多想在老鄉(xiāng)家住一宿啊！可我擔心單位的人找不到我著急。明天，還要去上班，不能無故曠工，那要被扣獎金。況且，一宿沒回去，領導不急成什么樣？就是走一宿我也得趕回去。
黑黑的山路，就我一個人在走……
一會兒，開過來一臺卡車，我招手，沒停！平時，山里司機誰招手都會停下，捎你一程。山區(qū)的汽車不像城里，誰招手都不?！?，我明白了，這大黑天，誰敢捎帶腳啊……
等我不停地走回駐地，已經(jīng)2１點了。21點的深山里，很黑很靜很駭怕。事后聽單位的人說，真以為我“回不來了”……
在我沒有返回住地前，領導還發(fā)話，準備第二天起早，帶上干糧，全體停產(chǎn)進山去找人！
第二天，礦區(qū)負責開早會，攆我“捆行李卷”回家。我原以為，自己連夜辛辛苦苦趕回來了，領導能安慰幾句，說今后上山可千萬要注意，不要再一個人跑山……結果，不是我想象的那樣，而是叫我“捆行李卷”，走人！
后來在好心人的勸說下，把我留下來了。
如果，那天我真的走丟了，死了人；那么，整個礦區(qū)將前功盡棄功虧一簣。人命關天啊。還談什么成績、獎金、全都會泡湯。
通過那次教訓，領導發(fā)話：“今后，再不許一個人采山貨。上山都要結伴而行”。
(編輯：作家網(wǎn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