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的母愛
來源：作者：夏林旺時間：2013-09-23熱度：0次
月亮漸漸越過院墻的時候，院落里亮堂了許多。母親把晚飯盛上來。就著月光，我靜靜地吃過，再靜靜地看著母親把碗筷收拾起來；母親一聲不吭，麻利地干活；我一聲也不敢吭，靜靜地等待著。吃啥飯早忘了，記憶猶新的是滿腦子都是即將要來的暴風(fēng)雨。我靜靜地等待著將要來自母親的一頓痛打或者別的什么懲罰。這大約是三十多年前的一個鏡頭了，所以能在腦海里保存這么久，是因為那個晚上我并沒有受到什么懲罰，反而是在聽母親講牛郎織女故事中度過的。天很藍(lán)，月亮很大，斜斜的銀河掩沒了一個美麗的傳說，也勾引著一顆充滿活力與好奇的童心。
那天中午實在是太熱了。院落里的果樹葉發(fā)蔫地卷曲著；雞們頹喪地躲在矮土墻可憐的陰影里打不起精神來；鄰居家塊頭較大的狗就只能在烈日下吐著舌頭呼哧呼哧地喘氣了。這時，鄰居家二狗子悄悄地扒著我的耳朵說，咱們鳧（fu）水去吧。鳧水是我們那里的方言，就是游泳的意思。聲音不大，但似睡非睡的母親還是警覺地瞪了我們一眼，問：“干啥”？我慌忙說，啥也不干啊。母親又說，不準(zhǔn)鳧水去啊，小心打斷你的腿！我慌忙答應(yīng)著，心里卻早就打好了主意：在烈日下干了一上午農(nóng)活的母親早就困得支撐不住了，待母親睡踏實以后溜之大吉，在母親醒來之前悄然回來不就行了嗎？
果然不出所料，母親睡著了；我和二狗子如愿以償來到離村三里之外的鄰村水庫。說來慚愧，說是鳧水，還不如說是去濕了濕腳。因為充其量我們只是挽起褲腿光著腳在水邊走了個不大的圈，怕弄濕衣服回家不好交待，又怕母親醒來不見我們會著急（就是不怕要了小命），就匆匆忙忙地踏上了歸途。多少年后想起那個中午來真有點后怕，因為那個所謂的水庫說白了就是個淤泥塘，要是我們真的脫光了扎個猛子啥的，天知道還能不能再看到第二天的太陽出山；于是在上大學(xué)時游泳館的深水區(qū)嗆水差點出事時我又想起了那個中午；在亞龍灣海邊游泳場差點玩完時還是想起了那個中午。那個中午真的太熱了，可是太勞累的母親在太熱的中午不見了她的寶貝兒子時真的太著急了。就在我們返回的途中，母親追來了。母親是奓煞著頭發(fā)追來的，母親是紅著眼追來的，母親是鐵青著臉追來的。我傻眼了。但是母親一言不發(fā)。碰到我們時轉(zhuǎn)身和我們一起往家走去。一進(jìn)門，母親二話沒說，舀起一瓢冷水咕嚕咕嚕一口氣喝下去，用袖子抹了抹嘴，扛起鋤頭就往外走，臨走時摞下一句話：回來再和你算賬！
當(dāng)月光終于灑滿整個院落的時候，被太陽整慘了的果樹也開始精神起來。斑駁陸離的樹影一如繡在大地上的織錦讓人可以自由地想象。而山村的夜也漸漸安靜下來。母親已經(jīng)收拾好了家務(wù)，母親拿了一把鐵鍬，母親拿著鐵鍬向我走過來了。就在我緊張得快要哭出來到時候母親說話了：就著月光給果樹挖個蓄水坑吧，省得下點雨就全跑光了。等著接受懲罰的我不知所措；母親卻一邊挖樹坑一邊講開了牛郎織女的故事。一開始，我有點緊張，還惦記著母親要和我“算賬”的事，聽著聽著就忘記了一切，只陶醉于那神奇而美麗的傳說之中。那一夜，母親始終沒有再提“算賬”的事，而我在終于可以不再提心吊膽以后竟然靠在母親身邊睡著了。
那夜月光如水，那夜如癡如醉。
寫于母親去世三周年中元后七月二十三
二○一三年八月二十八日
(編輯：作家網(wǎn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