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在趕事,從蒙沌無知里,跟著大人饞那幾個好吃的丸子,到現(xiàn)今的純粹為應酬而東奔西走的忙或??梢哉f;尋門戶是我生活的一部分,像一種必須付諸于行動的職責。
無論天南地北,門里門外,無論是鬧市鄉(xiāng)舍,我是逢請必至,一次不落。這也道不是我依舊饞那口吃喝,或一定要湊什么紅火。實在是沒的辦法。孩子小時,頂不上個人用,等到大了,一個個有自己的工作。他們脫不開身時,我又不敢自斷親戚間的那條路。畢竟我們生在禮儀之邦,俗世當中啊。
我尋門戶,除過盡情的原因。還有個想法,愛去當那看客。在我看來,尋門戶就是逛集市,去菜攤?;蛘哒f進劇院看演出。
我之所以自覺做個看客,不愿登臺表演作秀,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感覺輪不到自己咋咋?;!o論作為當了一輩子教書匠的小學教師,還是信手涂鴉,混的件詩人衣服的自己。都羞于示人。因為時下,人們更熱衷的是銀白銅黃,如果愿意低三下四,面如桃花一綻的,一定是溜須拍馬,為在掌權(quán)人那里撈些好處之輩。我等藍衫文人,有人呼聲老師就不錯,如有懂得的,把你當個干部喚一聲的,就該心底里歡呼雀躍了。
即是過事,當然賓客如云。各色人等,三教九流。騎馬坐轎的有,粗衣短打,倆條腿把一張嘴的也有。鵝冠博帶,衣冠楚楚的有,一臉蒼桑,滿身土腥味的有。油頭粉面,大腹便便的新富土豪有,蓬頭菜面的鄉(xiāng)下農(nóng)婦也有。各類各色的人,懷揣了不同的欲望意愿,不同的心態(tài)訴求,不同的理念與希求來尋那個門戶。
當官的來了,純粹只是趁興一游。他們喜好那種七星拱月般的被人抬起來的感受,還有收獲幾百雙眼仰視的快意。如果沒有心底那點尋求,讓別人有平川見高山的感覺,他們才不會瞧上平日指苦度日的鄉(xiāng)下親戚呢!還有那些新發(fā)的,靠做這作那富了的,坐了豪車,著了名裝,叼了名煙,帶了墨鏡。附一臉春風,裹一身威風,無論那出言作派,都為那點炫富作了注釋。他們用錢高高撐起自家門面,對環(huán)境,對眼前來去的人,表現(xiàn)的那樣不屑,那樣無視。除了錢與富以外,剩下可拿來炫耀和證明人價值的,就是年輕和美麗了,那些穿著時尚,靠脂粉打扮的入時靚麗的女人,或矜持有儀或春風桃面,都在盡力的證明自家的美與生活的優(yōu)裕。她們有打不完的電話,渲染不完的自我美感。
沒資格也沒條件擺樣子??岬模诵姓蠜]混出名堂,抑或商海里翻船的曾經(jīng)富商大賈外,就是來自窮鄉(xiāng)辟壤的種地人。他們才是過事情少不了的主。除了一樣隨禮上份子錢外,還要出力流汗。沒這幫人操勞,數(shù)百人攢一塊如何吃的了飯。
這部分人占尋門戶人的大半,他們深知自己在人眼里的大小,也清楚好事砸不到自家頭上。粗茶淡飯的日子,也要靠平日倆條腿緊跑慢趕。所以,很多人也不愛簇近那官人富戶,送那么多有甜有咸的奉承話。忙乎完營生,隨便揀個位坐了,吃飯。那些來自鄉(xiāng)間地頭的農(nóng)婦,雖然也經(jīng)了一番刻意的打扮,只是再光鮮亮麗的衣服,包不住面上的蒼桑,和生活帶給她們的苦澀與艱辛。她們不像男人們,總喜歡遇幾個熟人,嘮半天家長里短。所以,她們的眼總滾動在別人的衣服上面,她們等待別人打個招呼后,好熱情的嘮嗑上半天。在她們眉宇之間,流露的是實在與真誠。因為,大多來的鄉(xiāng)下人,總帶了孫子輩的趕事。她們除了懷里抱了衣物,手里捏了礦泉水瓶,還要把那些活奔亂跳的孩子照看好,就怕他們走離了自己的視線。
滿事情上,少不了嘴巴子說那拍馬屁話的,都是看上去穿的光光挑挑,平日死懶怕動彈的年輕閑漢,他們總想著些天上掉陷餅的事。似乎自己的未來就在這些為官者或富人身上。還有那有事難辦的,娃娃大學畢業(yè),找不到地方實習的,把別人過事,當了自己尋條路的跳板。這些人捏了酒杯,席間亂竄,這里紅著臉恭維人半天,那里又轉(zhuǎn)過去斟酒把盞半天。
我瞅個角落坐了,一邊和那些老家來的街坊鄉(xiāng)親說著話,一邊看著眾人,欣賞著各類各色人,在喜慶的氛圍里,在有節(jié)奏的音樂聲里,各種靈魂的扭動舞蹈。死了老婆的,淡然里夾裹著些無法掩飾的悲哀,賠光了本錢,沒有佳麗黛眉作陪的原富,一臉晦氣,偏了頭,掩半張臉和人說著話??粗鴷r,許多感觸會由然而生。
如果說,小時的自己,尋門戶為吃。那么,現(xiàn)在的我尋門戶就圖一看。看人間世相,看那些讓人動心的,卻又在家里看不到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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