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娃
來源：作者：馬半丁時間：2013-12-30熱度：0次
安娃
文/馬半丁
是我來得太早還是今兒的時間過得忒慢？
從野外回來，還沒來得及換洗衣裝，和妻簡單的寒暄擁抱后我就迫不及待地跑到了安娃的校門口。跑出門的時候妻扯著嗓子說離安娃放學(xué)還早了，可我向來性急，聽到妻喊這話時我已沖出去了好遠。又是一年不見了，我的安娃肯定又長高了一大截吧？可不是嗎，年前種在花園中的那棵小杏苗還嫩嫩的油油的和春天剛發(fā)芽的瘦枝條一樣，年后回來，他已經(jīng)長上了一層粗厚的老樹皮呢！小杏苗正在長成一個威武的男子漢，而我的安娃呢，我的安娃該是和小樹苗比著長個子吧？
放學(xué)的鈴聲終于響了。安娃蹦跶蹦跶地從遠處跳了過來，仿佛腳下的這片土地在輕輕地托著他一樣，他肯定是和我一樣擔(dān)心還是娃娃苗苗的安娃不小心摔倒吧？我注意到他搜尋媽媽身影的樣子，像一只張著黃嘴唇的雛鳥在窩沿上嘎嘎地叫個不停。一圈過后，他似乎要哭鼻子了，不知怎么，他失望的眼神不小心落到了我這兒。安娃分明一驚，白兮兮的萌萌臉蛋瞬間染上了一層淡淡的紅。“爸爸，爸爸……”他激動地跑跳著鉆進了我的懷里，左肩的書包帶因為跑得太快都快要滑落了?！鞍餐?，想爸爸了吧？想爸爸是在哪兒想??？”安娃狠狠地點了點頭，又猶猶豫豫的指指胳臂，指指肚皮，指指手……我突然想笑，可怎么也笑不出來，唉，我這個爸爸當(dāng)?shù)模】捎惺裁崔k法呢，工作性質(zhì)既然是這樣，我若待在室內(nèi)不出去，別人的娃還不是會和我現(xiàn)在的安娃一樣。我對不起我的妻，我對不起我的安娃。
安娃今晚明顯要比往常興奮許多，回家的路上他這兒扯一句那兒扯一句，進門后還沒來得及把他從懷里放下來，安娃就喋喋地向我問起了一個個為什么：
“為什么天是藍的，云是白的？
為什么樹是綠的，我見過的花
卻是紅的？
為什么人會走路，車會跑路？
為什么水要流動，葉子要落？
為什么燈是亮的，夜晚會黑？
為什么一到晚上，天上就會有星星和月亮，
而且，而且星星哥哥和路燈有點像，
月亮阿姨和媽媽的臉蛋蛋一樣？
爸爸，爸爸，第二次過河的小馬是因為
聽了媽媽的話嗎，那我也要聽媽媽的話？
爸爸，爸爸，我們班的劉思進為什么比
我長得胖呀，可孫青卻比我瘦？
爸爸，爸爸，為什么我叫安娃，
而你和媽媽都不叫安娃？
……”
我噗嗤笑出聲來。說到他為什么叫安娃，這中間還真有故事了。那是一個能聞到青草香味的夜晚，突來興致的妻和我在地板上纏綿到疲乏。當(dāng)夜，偎在我懷里的妻突然說：“給他起個名吧？”妻突突的胸脯有節(jié)奏的蠕動著?！八渴裁此?？”我有點詫異?！霸蹅兊膬鹤踊蚺畠貉?！你又要出野外了，這一去怕至少又是一年，今夜……今夜咱們應(yīng)該有了吧?！逼拶说梦腋o了?！叭羰桥畠?，就叫她平兒吧；若是男孩，你說叫他安娃怎么樣？我沒什么希望，只愿咱孩子一輩子能平平安安，你說呢？”妻只癡癡地盯著窗外隱約約的幾對星星。“等他（她）出生了，我就抱著他（她）到窗臺上一起看星星，我會給他（她）說，‘看吧，最亮的那對可是你爸爸的眼睛，你看，他在看我們了，快給他笑一個哈；你爸爸呀，他是個為祖國勘探礦產(chǎn)的地質(zhì)隊員，他很平凡，可是他也討厭得很，他就知道欺負媽媽，等你長大了咱們合伙欺負爸爸怎么樣？’”妻子頓了頓：“如果你那會兒也在看星星的話他（她）一定會甜甜地向你笑的，但是假若你沒看，孩子肯定會哇啊哇啊地哭鬧起來?！逼弈罅四笪业谋羌?，又向我擠了擠眼。關(guān)上床燈，我把妻摟在懷里，說，睡吧睡吧，睡夢中我們一家躺在屋外軟綿綿的草坪上去看星星，去看月亮。再看那幾對星星，還真有兩只向我一眨一眨了。
后來，那一眨一眨的兩只就成了我安娃的眼睛。安娃出生的那年，我在野外沒有回家。安娃生成于盎然而又飽滿的初春，卻要在媽媽的肚子里經(jīng)過盛夏，經(jīng)過收獲的金秋，等到嚴冬才肯和我們相聚。在出野外的每一天，我最喜歡的事就是看天上亮晶晶的星星，在我眼里，這那是星星啊，這分明是我安娃清澈澈的眼睛，那么旁邊的月亮呢，該是我安娃嫩花花的臉蛋吧？
剛在放學(xué)的路上，安娃還一個勁兒地給我講他們學(xué)校的故事了。他說他的同桌何大龍最和他好，前天他把自己沒舍得吃的巧克力送給了他；安娃不曉得和媽媽商量，第二天把媽媽給他新買的紅棉圍巾就送給了何大龍。我的好安娃，這多么像小時候的我。我小的時候家家戶戶糧食都緊缺得很，我們家尤甚，一家子七口人卻只有四條腿能下大苦力，那是我的爸爸媽媽，也就是安娃的爺爺奶奶；四條只會幫一些小忙，那是我的兩個姐姐；還有四條一天只曉得跑來跑去地耍，甚至造一些麻煩闖一些禍出來，那是我和哥哥；還有兩條躺在床上從這邊轉(zhuǎn)到那邊，從那邊又移到這邊，那是臥床好幾年的太爺?？杉词惯@樣，因為怕同一班的鮫鮫挨餓，我總是偷著媽媽拿家里的饃饃給她，而我自己卻在一旁饞得涎水直流。
妻還在廚房中叮當(dāng)?shù)厥帐板佂肓?。安娃從進門吵到現(xiàn)在，這會兒終于吁吁地安靜地睡著了，聽著這仿佛是拔節(jié)的生長聲，我吻了吻安娃的耳垂，悄悄地對他說：安娃，你快快長大吧，長大了要和爸爸一樣，當(dāng)一名為咱們富饒祖國勘探礦產(chǎn)的地質(zhì)隊員。聽說今夜是平安夜，寫下這些，平安之神會不會永遠光顧著一個叫安娃的孩子呢？
2013年平安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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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作家網(wǎn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