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10月里的一天,在一場霏霏的秋雨過后,我于晚飯后去小區(qū)外散步,只見一塊原來栽種著大片花椒樹、葡萄樹的地里被推土機推出了一道道的轍印,一打聽,方知某企業(yè)已經將這里的土地征用,正在清表呢。此時,我看到一棵一棵比人還要高的花椒樹已被鏟拔,一棵一棵被折斷藤條、僅留下短短莖稈的葡萄樹也被鏟翻得七零八落。我站在這片土地上靜靜地望著,曾經的花椒園和葡萄園已經是狼藉一片的凄慘景象。城市化的步伐在加快,一片一片的田野在消失,我的心中滋生出了一種不知是喜還是憂的復雜心態(tài)。
我在被推土機清表過的、留下轍印的空地上來回徘徊,看著那些倒在推土機推鏟下的花椒樹和葡萄樹,悵然若失的心情油然而生。我心疼這些樹們,它們曾經是郁郁蔥蔥、生機盎然的一棵棵生命呀!這些不幸的可憐的樹們,它們栽種在這里,也只有短短四五年的時間呀!它們可是剛剛到了結果年齡,正處于風華正茂的寶貴年華呀!可沒有想到,天有不測風云,它們卻遭此夭亡之難!我惋惜,我同情這些樹們。
忽然,我想起在一些地方,一些被征用土地上的古樹或普通樹木,會被有頭腦的當事者移植到別處,讓它們繼續(xù)生長??墒牵覀冞@里的花椒樹和葡萄樹怎么就沒有人把它們移植到別的地方呢?我們這里的相關當事者怎么就沒有一點頭腦呢?
可憐的這些樹們,相關當事者沒有人憐憫你們,我憐憫你們,我想給你們找一個地方,把你們移植到別的地方,我想救助你們??墒?,我把你們移植到哪里去呢?我怎么救助你們呢?我一個普通老百姓,沒有權力指令相關單位給你們找個新的安身之地呀!我一介老朽,地無一尺,窩居在鋼筋水泥結構的高樓中,沒有條件救助你們呀!我想救助你們只能是異想天開,癡人說夢!
然而,我的救助想法并未泯滅,思前想后,那就盡我所能,選一棵作為代表聊表心意吧。于是,我繼續(xù)徘徊、找來找去。忽然,我發(fā)現了一棵根部已經裸露的葡萄樹,我把它選作救助目標。這棵莖稈約有4厘米的葡萄樹遭推土機的鏟推,莖稈長度只有30厘米了,它的多條藤條已被折斷、僅剩下一條長約50厘米的了。我向這棵葡萄樹走去,我弓下背來,懷著憐惜的心情,雙手拽住葡萄樹的殘留莖稈,用力扯拉,沒有費太大的力氣,就把葡萄樹從松軟的土里拔了出來。我扯扯拉拉,除了葡萄樹的主根外,還拔出一些小的側根,太小的須根就被我扯斷舍棄了。我用一只大的塑料袋把這棵葡萄樹包了包,拿著它向家里走去。
回到家,我察看了一下陽臺,搜索了一下家里的廢舊器皿,決定把這棵葡萄樹載在一只鐵桶里。接著,我從小區(qū)外的空地上挖了土,并從附近的養(yǎng)雞場弄來一些肥料,把土肥混合在一起,裝在了鐵桶里。栽的時候,我是很精心的。小的時候,我曾跟著外爺栽過樹,外爺說栽樹要“栽過腰,不用澆”,所以我就把這棵葡萄樹栽得深深的,把葡萄根全部埋入土里,莖稈在土面上只露出了10厘米。栽好以后,又給鐵桶里澆足了水。為了使這棵葡萄有一個比較好的生活環(huán)境,我在陽臺窗戶外晾衣架的一角騰了個地方,把栽了葡萄樹的鐵桶安放妥當。完成了這些,我心中默默地期望著,期望這棵葡萄樹能夠成活,能夠在我家的陽臺上延續(xù)它的生命,能夠長大,能夠開花結果。
2011年的秋季結束了,冬季來了,這棵葡萄樹在我家的陽臺上開始了它的新生活,開始了它冬季集聚生命活力的過程,以待來年重生的機會。我知道,冬季的樹木雖然處于休眠期,但生命并沒有停止。為了能夠保證這棵葡萄樹的成活,滿足它冬季的生活需要,我每隔幾天都要給它澆上一些水,從來沒有懈怠過。
說老實話,對這棵葡萄樹能否成活,我是沒有多少把握的,因為它是大田栽培的普通葡萄樹,不是盆栽品種,它能否在一只小小的鐵桶里生長,實在難說。等待,等待!幾個月過去了,2012年的春季到了。當春風蕩漾,萬木蘇醒的時候,可是這棵葡萄樹還在靜靜地睡覺呢。我真有點不放心,難道它真的不適合在居家的陽臺上生活嗎?我有點著急了,我用手指掐了掐葡萄樹的藤條,發(fā)現藤條是綠色的,證明它并沒有死亡。等待,又是等待!到了2012年4月初,忽然有一天,我發(fā)現葡萄樹的藤條上有了幾個小小的黃芽苞。唉吆,葡萄樹終于成活了!芽苞一天一天地長大,葡萄樹真正地發(fā)芽了。葡萄芽變成了葡萄葉,葡萄葉慢慢地長大,藤條也在延長和分枝。到了該開花的時候了,我在等待著它的動靜。然而,一天一天地過去了,葡萄的開花期已經過了,它只是延長著藤條和長大著葉子,絲毫沒有開花的跡象。我安慰著自己,也許它新來乍到,還沒有適應我這里的環(huán)境,它還沒有把根基打牢靠呢,看來今年開花結果是沒戲了。
2012年,這棵葡萄樹雖然沒有開花結果,但它還是向上長高了約1米,也新長出了幾個側向的小藤條。葡萄樹成活了,長高了,發(fā)出新的藤條了,說明它已經在我家安家了,我對它的救助成功了。
2012年的秋天,這棵葡萄樹也像其它葡萄樹一樣,落葉了,進入了生命的休眠期。2012年的冬季,我去了北京小女兒家,這一走就是好幾個月。在我們離開家的這幾個月里,這棵葡萄樹就靜靜地呆在陽臺上,任憑風吹日曬、雨淋雪打,它經受住了考驗。2013年3月初,我從北京回到了家,急急忙忙地給葡萄樹澆了水,并給它上了點有機肥,以待它能在新的一年里有新的表現。期望,等待!到了4月初,葡萄樹如期育苞發(fā)芽長葉了。我時時觀察著它的動向,它長出了不少的葉子,又極力地伸長著它的藤條,并且又長出了幾條新的藤條。這棵葡萄樹勃勃生機地生長著,可就是遲遲不見花苞的顯現,心急的我常常會把新發(fā)的枝芽錯當花苞呢!我真的怕它在這新的一年里再一次的不開花結果!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不負我望,這棵葡萄樹于4月的下旬終于在藤條的中部露出了花苞,雖然只有小小的兩串??粗堑S色的花苞,看著它一天天地長大,看著它變成了小小的花兒,看著它成為綠色的小葡萄,我喜出望外,我救助的葡萄樹結果了!
在我家的陽臺上,這棵葡萄樹的藤條沿著我支的一個木桿向上攀爬著,長到3米的高度了,已經到達木桿的頂端了,藤條沒有了支撐,垂落下來。葡萄樹長高長粗了,應該給它搭一個葡萄架了。但樓房上的一個小小陽臺,怎么能夠搭架呢?無法??!我只得在木桿的頂端橫向拉了一根繩子,把那些垂落下來的藤條牽拉到這根繩子上,讓它們攀爬依附。對不起,蔽室狹小、陽臺有限,搭建不了真正的葡萄架,委屈這棵葡萄樹了。
葡萄樹繼續(xù)生長著,兩串葡萄在長大著,我殷勤精心地伺候著,及時澆水,及時把長長了的藤條進行一番整理。兩串葡萄的確太少,每串葡萄的數量也就二三十粒,但我還是沒有輕待它們。到了6月份,葡萄粒徑長到約1—2厘米的時候,它們不再增大了,而表面顏色卻在慢慢地變化著,由深綠色變?yōu)闇\綠色,再進而變?yōu)辄S白色。到了7月中旬,一個個的葡萄粒陸續(xù)變成了褐色,再變成了紫紅色,啊,葡萄快要成熟了!到了7月末,大部分葡萄粒都變成了紫紅色的,還有幾粒呈現淺褐色,到了可以采摘的時候了。然而,我卻舍不得摘下它們,想等到它們完全成熟、全部變成紫紅色的時候,我再摘下。但是,天有不測風云,一天的晚飯后,在我給葡萄樹澆水時,忽然發(fā)現,兩串葡萄出現了異常情況,幾粒葡萄被什么東西吃掉了,剩下了一些殘皮。看見這樣的景象,我很心疼,費了不小的心血,本來就不多的葡萄,就在即將采摘的時候,神不知鬼不覺地被什么東西吃了。我分析了一下,很可能是被麻雀或別的什么鳥兒,趁我們不注意的時候,偷偷地吃掉了。好在麻雀或別的什么鳥兒,它們僅僅吃了十幾粒葡萄,并沒有掃蕩殆盡,還給我留下了大部分。想到這些,我的心里也就釋然了。既然被麻雀或別的什么鳥兒吃掉了一部分,總不能叫它們都吃了呀,總不能等到“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時才動手吧!于是,我拿起了剪刀,把兩串葡萄給剪了下來。
我把剪下來的兩串葡萄仔細地看了看,看它們的紫紅色外皮上都有一層白色的霜膜,觀其長相,可能是巨峰品種的葡萄吧。我數了數,共有38粒葡萄,最大粒徑2厘米,一般粒徑1.5厘米左右,最小1厘米左右。我欣賞著這些葡萄,久久地不忍食用。葡萄畢竟是入口之物,最終還是要被吃掉的。我把葡萄用水洗了洗,等妻子回來后一起共食,慢慢地品嘗,甜甜的,微微地帶點酸味,真的不錯!這38粒葡萄,實在是微不足道,它的價值與我所付出的精力,甚至與它所用的水的價值都是相去甚遠的。但這樣的“價值”是不能相比的,我的心里依然興奮無比。
我救助的一棵葡萄樹在我陽臺上的一個鐵桶里成活了,居然還結了果,雖然僅僅只有小小的兩串葡萄,吃到嘴里的也僅僅才有38粒。但就此事,我還是想了很多,還是讓我萬分地驚異和感動。一個本來長得好好的葡萄樹,它和它的伙伴們正在廣闊天地里快快樂樂地生長著,正在準備竭盡全力向人們貢獻香甜果實的時候,卻慘遭不幸,被無情的推鏟摧毀了。摧毀它的相關人們,如果能夠把那些樹木移植到一個合適的場所,那它們還可以繼續(xù)生長,再把香甜的果實貢獻給人們。然而沒有!這棵葡萄樹的伙伴們都葬身于推土機的推鏟下。這棵葡萄樹被我這個老朽救助,來到了我家,得以延續(xù)它的生命,它是可慶幸的!它能夠屈居在我家陽臺上的鐵桶里,要說它也是頑強的!它似乎并不因失去大地和同伴而喪失生存的希望,也許它有一個信念,堅信凡是有泥土和水分的地方就有生存和開花結果的可能。我想,被我救助的這棵葡萄樹,它能夠成活,能夠結果,這也許是這棵多難葡萄樹對我善待它的有情回報吧!它沒有辜負我的期望!它雖然僅僅結了兩串小小的葡萄,但我想,它是盡了力了。
我再深入地一想,這棵葡萄樹在我家已經度過了兩個寒暑,它僅僅地結了兩串小小的葡萄,貢獻微微。但我不抱怨它,其原因不在葡萄樹的本身,而是由于我的原因,因為我家的陽臺、我的鐵桶實在是太小了,它無法發(fā)揮它的潛能。我雖然對這棵葡萄樹倍加珍惜、精心地予以管理,但它離開了大地,離開了大的生存環(huán)境,沒有了肥厚的土壤,葡萄樹怎能扎下深深的根?沒有了深深的根,沒有了理想的葡萄架,藤條怎能放著膽子地生長?沒有這些,它怎能結下碩大的累累葡萄串?這和花盆里長不成參天大樹是一樣的道理嘛。這也和我們人類一樣,居住在城市大樓里的人們,被禁錮在離開地面的空中,沒有了大自然的陽光和空氣,沒有了泥土的味道、雨水的味道、星辰的味道、風的味道、晨曦和夕霞的味道、蟲鳴和鳥叫的味道,我們還要離開居室下樓去鍛煉、去散步呢;倘若非此,人們會在居室里被折磨死的!而居于樓房里的植物、葡萄樹,它們卻不能下樓去呀!葡萄樹怎能隨心所欲地自由生長呢?葡萄樹怎能發(fā)揮它的潛能、怎能結出累累葡萄串呢?
我把這棵葡萄樹從推土機的推鏟下救助出來,我把它栽植在我家的陽臺上,它在我的鐵桶里延續(xù)了生命,并且結果了,我就有了一種成就感。我把這棵葡萄樹安置在陽臺上的鐵桶里,這也是無奈之舉。狹小的空間致使它不能像一棵真正的葡萄樹而生長、而結果,我又感到了內疚。是呀,大樹要扎根大地,雄鷹要翱翔藍天,葡萄樹不應該把它囚禁在我家陽臺和我的鐵桶里,應該給它找個合適地方,讓它生長在大地上,讓它在大自然的環(huán)境下成長才對呀!可我將它移植到哪里去呢?我犯難了!我看著這棵葡萄樹,我無奈,我茫然了!
朋友,你們說說,對待這棵葡萄樹,我該如何辦呢?